女巫、猎头、二次葬,那个消失两千年的古滇国竟在苏门答腊再现?

古滇国,那个出现在盗墓小说里的国家是真实存在过的。它地处以滇池为中心的云南中部及东部地区。历史相当短暂,只有500多年。

据考古资料证明,古滇国出现的时间最迟不晚于战国初期;消失的时间为公元前109年。

司马迁的《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兵发滇国,就在汉武帝的军队灭了滇国的同姓部族,兵临滇国城下时,滇王举国投降。

于是汉武帝赐滇王王印,并在当地设置益州郡,把滇纳入了汉王朝的版图,并允许滇王继续管理他的臣民。

从那以后,古滇国就从中国历史中彻底消失了,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本史籍记载过它后来的情况。

 

它去了哪里?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居住在其中的人又是什么样的?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上世纪50年代以前,是没人能回答的。大家只能从司马迁那里得到一个特别模糊的印象:头戴魋结,农耕,有固定聚居的城池。

有“女巫信仰”的花腰傣

直到1955年,云南晋宁石寨山出土了一件青铜器,它后来被专家命名为“杀人祭柱场面贮贝器”。

为什么会有这么惊悚的名字?

因为它的器盖上铸有一群立体群雕——他们正在“上演”一场恐怖的祭祀活动。

群雕包括52人,其中的主祭是一名女性,坐在众人抬的肩舆上;而她的对面有一名被绑在一块木牌上的裸体男子,他的双臂被反缚于木牌上,其发辫则系于牌后。显然他就是受刑者。

 

图|“杀人祭柱场面贮贝器”细节

这件青铜器形象地再现了古滇国神秘而阴森的祭祀活动,让现代人第一次对这个遥远的国度有了具象化的概念。

随后的1966年,云南玉溪江川的李家山意外挖出一批青铜器;1975年,云南呈贡天子庙也挖出了大量青铜器……

随着越来越多青铜器的出土,古滇国的神秘面纱被缓缓揭开——这是一个与当时的中原文化完全不同的古代文明。它的一切都太有意思,太有特点了。

因此它引起了一大批专家学者的兴趣,60多年来,他们一直致力于寻找这个突然从历史上消失的国家,滇人究竟成了今天的什么人?他们到哪里去了?

首先,学者们将目光放在了云南地界。他们中不乏有人猜测,如今生活在滇池南岸,红河上游新平县内的花腰傣很可能是古滇人的后裔。

 

图|花腰傣

因为在众多出土的古滇国青铜器的雕像中,只要有祭祀场面,都会有一位女性领袖角色(“杀人祭柱场面贮贝器”上也有),她就是女巫。女巫是滇人文化中重要的精神领袖,地位很高。

再看花腰傣,是具有女巫信仰的一个云南民族。时至今日,他们都保留着女巫崇拜的习俗,每逢一些重大活动或事件,他们都要询问女巫的意见。

但仅靠这一处相似点,远远不能断定花腰傣就是古滇人的后裔。因为古滇的很多文化习俗,花腰傣并不具备。比如猎头。

有“猎头”习俗的佤族

猎头?古滇人那么先知,就知道招聘,网罗优秀人才啦?当然不是了。

“猎头(headhunting)”这个词来源于拉丁文,原指美洲食人部落作战时把对方的头颅砍下来,作为炫耀挂在腰间的行为。

 

古滇人的猎头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1956年,接着“杀人祭柱场面贮贝器”出土的还有一个“西汉诅盟场面铜贮贝器”。

上面有127个人物(未记残缺者),呈现了古滇国一场非常盛大的祭祀活动。里面就有猎头的场景。

纵观整个云南的少数民族,只有一个民族有猎头的习俗,就是佤族。于是学者怀着兴奋的心情到佤族去走访调查,结果却令人失望。

没错,佤族是有猎头的习俗(上世纪50年代被禁止),但他们猎头是一种偷袭的行为——用外来敌人的头颅来祭祀佤族村社的各种神灵,以求谷物的丰收。

这跟古滇人的大型祭祀仪式并不一样。

而且古滇人全是傍水而居的,不同于佤族世代住在山里;最重要的是,古滇人居住的是那种倒梯形干栏式建筑,而佤族人的房屋与之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图|佤族房屋

这让专家学者们非常困惑且迷茫,他们甚至几乎就要相信,古滇人是消逝并融合在云南的各个少数民族中了。

但奇怪的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民族都没有古滇国那种倒梯形的干栏式建筑。

要知道,对于一个古文明来说,建筑形式是最容易保留下来的东西,如果诸如女巫崇拜、猎头等习俗都流传下来了,那倒梯形的干栏式建筑根本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南东山的神秘铜鼓

正在学者们一筹莫展,陷入瓶颈期之时,有一个学者的发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个人就是中国考古界的泰斗级学者——汪宁生。

由于汪教授是研究国际民族学的,他将国内学者受到局限的视野外扩到了国际上。他发现古滇国的倒梯形干栏式建筑,很像今天苏门答腊岛上的建筑。

 

图|苏门答腊岛上的倒梯形干栏式建筑

听见这个消息,学者们又激动了。他们立刻组了一个研究小组,开始跨地域跨国界的寻访之旅。

他们顺着古滇人可能迁徙的路径,顺着元江-红河南下,进入越南。

他们在那里有了一些惊喜的发现。

越南北部的清化省,有个叫东山的小村庄。早在1924年,就有一支法国考古队

在这里进行了为期五年的考古挖掘。他们挖出了大量的青铜器。令人震惊的是,这些青铜器与古滇国的青铜器非常相似,比如铜鼓、铜锄、铜戈等。

学者还发现,在东山挖掘出的铜鼓上,有一些图画与古滇国铜鼓上的非常相似,比如:农耕和丰收,使用长独木舟进行航行和渔猎,还有——倒梯形干栏式建筑!

最后这个信息最让学者们兴奋,没想到这种建筑在国内没找到,反而在国外找到了。

 

图|东山铜鼓上的倒梯形建筑

于是,包括越南学者在内的所有人都做出了大胆的推测:汉武帝征伐古滇国时,国中的一些人特别是上层阶级,不甘心受汉朝统治,因此就顺着元江-红河向南迁徙。

愿意留下的那部分呢,就演变成了今天新平地区的花腰傣,而不愿留下的那部分呢,就南下到外国定居了。那他们最终定居的地方是否就是越南北部的东山呢?

汪宁生教授所说的苏门答腊岛有倒梯形的干栏式建筑又是怎么回事?

为此,专家对东山文化进行了更深入的研究,发现在滇人南迁之前,东山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发达的文明了。

而且在东山实地考察后学者更失望了,铜鼓上出现的倒梯形干栏式建筑并没有在东山留下蛛丝马迹。

 

图|东山铜鼓

来了,苏门答腊!

看来苏门答腊岛确实需要去一趟了。

因为据说那里不仅有汪宁生教授提到的干栏式建筑,还有一个与古滇人非常相似的族群,他们生活在一个比较封闭的岛上——莎摩西岛。这个族群的名字叫巴达克。

学者先抵达了苏门答腊最大的城市棉兰,又驱车6小时,向多巴湖出发。多巴湖位于苏门答腊岛北部的马达高原,是东南亚第一大淡水湖。莎摩西岛就位于多巴湖中。

当学者终于到达莎摩西岛后,他们震惊于眼前的景象——这里的建筑几乎是清一色的倒梯形干栏式建筑——屋顶向左右两边高高翘起,角度与滇人的建筑几乎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房屋上精致而独特的花纹也与出土的滇人青铜器上展现的房屋花纹惊人相似。

 

图|莎摩西岛上的建筑花纹(上)与古滇青铜器的建筑花纹(下)

这一切都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消失了两千多年的古滇国又“复活”了,在这个千里之外的孤岛上。

那巴达克人有猎头的习俗吗?有的。

巴达克人在历史上曾是著名的食人族。他们相信:吃了敌人的肉,就可以把敌人的魔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这种传统一直持续到1816年,荷兰传教士的到来阻止了这种血腥习俗的延续。

此外,滇人青铜器上还记载有当时的舞蹈。虽然舞者的形象是静止的,但大致的动作还是能看出来的。巧的是,巴达克人的舞蹈动作跟这些凝固的形象竟有很多相似处。

最后,巴达克人还有一项习俗跟滇人有惊人的相似——二次葬。

所谓的“二次葬”,说起来有点惊悚。就是人死后,先将其葬于土中,等三、五年后再将死者的骨头挖出来,进行更为隆重的第二次下葬。

 

这种习俗古滇人是有的,而巴达克人也一样。他们认为:人死后一定要经过二次葬,人生才是圆满的。

跨越千年的DNA对比

学者们对这一连串的发现非常惊喜,但他们不想仅凭二者的文化相似性就主观猜想,还想通过进一步的生物学研究加以证明。

感谢现代科学的发达,他们的这一愿望在今天是很可能实现的,即——将巴达克人的DNA与古滇人的DNA进行一次比对检测。

这个从未尝试过的全新方法的提出非常振奋人心,难道那个消失了千年的古国后裔的下落终于要被现代科学证实了吗?

带着期待的心情,学者将这项艰巨的实验交给了一个其最有可能被完成的地方——上海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古代DNA实验室。

 

后来,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在该院人类学系教授李辉的带领下,开始从遗传学特征上判定巴达克人与古滇人的真实关系。

李辉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民族是文化的,但是它会产生遗传效应。我们想要找古代一个民族的后裔在哪里,它哪怕文化上面不存在了,现在不属于那个民族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他们的族源是哪里。”

很快,印尼巴达克人的DNA就从复旦大学的数据库中被调出来了。事实证明,今天巴达克人与古代百越民族的DNA非常接近。而滇人也早被学者证明其主体民族是百越族。

接下来就是最难的一步——提取古滇人的DNA。

 

图|古滇人青铜雕像

李辉教授讲到,DNA的保存最怕的就是遭遇酸性物质。

而滇人的墓葬一般都处于山顶上,受酸性环境的影响很大。所以在已找到的古滇人遗骨中,生物学家努力了数十年,也没有找到有效的DNA。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拿古滇人与巴达克人的DNA进行比对。

两千多年前消失的古滇人,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他们真的到了苏门答腊吗?巴达克人是不是他们的后裔?

这些谜底,我们都在等待着科学去揭晓。

如果真的有被证实的那一天,人们必然会惊讶于人有时候持有的那种强大的意志——

没有现代交通,没有GPS,没有发达医药……他们竟能仅仅依靠自己的双脚与信念,迁徙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只为了得到自由,不被强权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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